松滋养猪-湖北松滋农村庆丰收的喜事之二：杀年猪

过了小雪，过了大雪，小麦打了磙盖了肥，油菜薅了草培了蔸，红苕下了窖甘蔗埋了坑，收种贮粮备荒，抽水反淤清塘，挖沟整坎出圈。等农人田里屋里忙消停了，冬至挟裹着严霜寒流不期而至。冬至数九，它来给农人的不仅是寒冷，也预示着宰杀年猪的时节到了。

杀猪是一项既要讲技术，又要有狠劲，还是又脏又累的活。一般人干不了，也不愿意干，杀猪一般两个人，也有三个，大多是父子，或者是家里的亲戚。杀猪师傅必备三件工具，一是杀猪用的刺刀，二是猪扛，是一个二米左右长手指粗的铁棍，三是刮猪毛用的刮猪铁板，各有各的用处。

刚跨进腊月，杀猪师傅不用去请便挑着腰盆和一竹篮磨得发亮的各种刀具进村了。进村后从村东往西一户一户地顺着来，安排在谁家开早伙，哪家吃中餐，谁家做晚饭。师傅还在路上，第一家早就准备好了，两条板凳用草要子一绑就是杀猪台，两扇大门卸下来拼成了收拾猪肉的案板，锅里的水早就烧得翻滚。

杀猪开始了，主人家打开猪圈，肥猪还是圈门口探头探脑，两个徒弟中一个早就用一根长长带钩的铁棍钩住猪的下巴，另一个在后面抓住猪尾，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家里的女主人拿着一个猪食盆，一边敲一边呼唤，呼唤有两层意思，一是朝夕喂养了一年的猪要受刀刑有点舍不得，二是据说这样呼唤来年养猪会养得更加肥更加壮。板凳案边，主刀师傅拿着刺刀等着了，这个时候，主人家是希望师傅手起刀落直插心脏一刀毙命的，一来猪少遭罪，猪血流淌的多而干净，猪膛内不存淤血，猪肉品相好。二来，一刀下去，猪血喷薄而出，预示着年猪宰红了，不仅来年养猪顺利，也预示着来年日子红红火火，讨个好兆头。如果掌刀师傅是生手，捅几刀，猪还不死，猪血淌不出来，都淤存在猪膛里，那主家就不吉利。曾经有一农户杀猪，师傅为了让学了三年的儿子练练手，儿子第一次掌刀，双手发抖，不得要领，捅了几刀也没有见红，反而把这猪惹烦了，猛一蹬腿，窜出去跑了，后来，这家人养猪怎么也养不起来了。

猪血放干净后，师傅在猪的后蹄切开一道口子，再用挺扛往猪的身上各部位通插(皮里肉外)。然后有一个徒弟蹲在猪旁对准切口，用嘴吹气。另外一个徒弟，用木棒敲打猪身，让吹的气通胀到猪的周身，没鼓胀的部位，再用挺扛通插，直到整个猪身充满了气体，鼓胀起来，变成了"肥"猪。吹完后，用细绳绑好吹气的刀切口。这是一个非常费力气活，有时累得满头大汗。但这是杀猪很关键一道工序，气不吹饱满，猪毛褪不净，猪皮身刮不净，影响肉的品质和卫生。

这边，一个木制的腰盆里早放上了开水，为吹得鼓起来的猪褪毛。这褪毛放水也是很有学问的，水滚开还不行，会把猪皮烫熟，猪毛褪不掉。水凉了，也不行，这个度往往由师傅撑握。只见师傅拿过水瓢，哗哗往腰盆里倒两三瓢凉水，用手轻轻一试，几大瓢热水浇在猪身中间。拿出准备好的刮猪毛铁板，麻溜利索的将猪毛纷纷刮连根刮落。这种刮猪板，不能太锐利，又不能太钝。锐利了刮破猪皮，毛刮不净。太钝了，又刮不掉猪毛。

杀年猪是村子里一年中最隆重的喜事。这个时候，村民是很少去干别的事的，只听猪一嚎叫，便再也在家里呆不住了，纷纷地围了过来，一边搭手帮忙一边在猜测着能杀多肉，膘有多厚，油有多肥。等到杀猪师傅将刨得白亮滚圆的猪从腰盆中捞起来吊在弯脖子树上收拾停当劈成两爿时早有人找来了秤，称一称看谁估计得准确。而我们小孩子关心的不是这个，我们要的是猪的膀胱也就是我们称为猪尿泡的那个东西，在杀猪师傅给猪开膛的时候，盯着师傅手中的尖刀，身怕他一不小心把尿泡弄破了，得到尿泡后用热地灰反复地揉搓除去臊气，然后把它吹壮当作球玩，这便是我们小时候最爱的、也是每个小孩必有的玩具了。杀了猪后就是请人来吃“血猪佬”，也就是宴请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这时候都是不会吝啬的，摆上桌的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猪肉宴”：大碗的红烧肉、大钵的猪肝汤、大罐的排骨火锅，炒肉、蒸肉、扣肉……大人们给小孩碗里塞了满满的一碗肉，还一个劲儿地催：吃吧，快吃，敞开肚皮地吃。吃了东家进西家，这样的互请往往要延续半个月之久，肉香也氤氲了整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