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候路边一堆堆热气腾腾的猪粪，散发着催人兴奋的多巴胺味道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家所在的豫南小县光山北城，除了正街道的路灯和广播喇叭，还没有多少现代科技的痕迹。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部分家里还是煤油灯照明，跟农村没什么两样。

印象最深的是早起出门捡猪粪，天不亮就被大人叫醒，父母去地里干活，我兄弟几个出门捡粪。那是因为家家都养有猪，黎明要开门放出来屙屎撒尿，然后再赶回家。捡到天亮了，背着一满笎子的猪粪，送到生产队大粪窖，记工员登记后倒里面后回家。然后洗洗吃饭，背书包上学。

记得一笎子猪粪记工 3 分，父亲是全劳力满分一天 10 分，我假期干活一天 6 分。早起捡会猪粪相当于干半天农活，很是激励，以至于多年后看到热气腾腾的一堆猪粪还兴奋。

家家养猪的小九九，能把猪养成不比后来的马云创业水平差

那个年代的人有着很大的特点，思想特别单纯，就想着干好自己的活，全家吃饱肚子。干活没问题，地里一年到头就那些活，每天还有生产队长派活，不存在完不成任务的现象。

可是全家填饱肚子，是个十分现实的问题，而且是超高难度的事情。因为那时候社员的全部收入只有工分，严禁搞挣工分以外的牟利，包括捞鱼摸虾。可是工分的分值很低，有一年决算后一个工分才一分钱，父亲全劳力一天只挣到一毛钱。

好在蔬菜队吃计划粮，米面基本够吃，每天放工顺手地边拾点烂菜叶，回家煮煮就是菜。家里养的几只母鸡下蛋换了盐，食用油、零花钱，包括打牙祭开个荤，就要动脑筋想办法了。

靠谱的办法就是养头猪，开春买只猪娃，过年长到二百多斤，够了

过完年家里第一件大事，父母多方筹备到几十块钱后，父亲出去买猪娃。好在那时候县城跟农村一体化，没什么区别也没有隔阂，当天都能买回家。

如今想起来还在恍惚，生活和劳作那么平均的环境，卖个鸡蛋都得偷偷摸摸，生怕发现了挨批。可是居然允许家庭养鸡养猪，尤其是养猪。可是养猪风险很大，对一个社员家庭来说，无异于拿出全部家当投资项目。

小猪娃要喂养一年才能长成，期间猪的伙食很差，潲水加点粗糠，秋天有点挑剩下的小红薯。生病是常态，而且是风险爆发点，如果治不好死了，全家一夜回到解放前，起码举债度日一整年。

养猪成功的激励却是巨大，过年杀了能滋润全家一年

一年最开心的日子还不是过年，是年底杀猪。到了年底，地里没什么活了，也到了办年货的时候。生产队有业余屠夫，邀几个帮手，抬着烫毛剖肚的大汤锅，挨家挨户杀年猪。

杀头猪的费用很少，全部费用管一顿饭，猪小肠给屠夫。外贸公司就在家附近，有小肠加工成肠衣业务，一副小肠卖两块钱。

二百多斤的一头猪，出肉一百多斤，大部分当场卖给邻居们，按食品公司的计划猪肉价格。留下的部分，过年待客用，母亲会腌一坛子水腊肉，往后一年里打牙祭和食用油就不打饥荒了。

土猪肉是真香，绝不是人们说的那样，吃的少才显着香

2010 年开车去内蒙二连浩特，进入乌兰察布后，遇饭点在路边蒙古包里吃顿饭。店主端上现成的炖大块猪肉，跟他们煮羊肉一样，不按正常情况分成部位，骨和肉一起。一口唤回了儿时的记忆，好香啊，潜意识里确定是土猪肉，一问果然。

再往回想恍若隔世，已有四十年没吃到土猪肉了，居然还能一口吃出来。想我中华五千年文明，有确凿证据养猪历史上万年，猪的品种最多，猪肉品质最好。可如今竟然成了稀罕物，想吃到一口还在千山鸟飞绝的塞外荒漠，心里难受到无以复加。

洋种猪覆盖了我们的市场，当初是因为长得快满足吃肉需要

上世纪八十年代国门打开，外国的洋种猪集中涌入国内市场，品种记得很清楚，巴克夏，约克夏，大长白。洋猪不仅长得快，个还很大，关键是瘦肉多肥膘少。那个时候人们已经开始做生意挣钱了，有了钱的开始嫌弃土猪都是肥膘，忘了十年前还吃不到油的难处。

记得大力提倡养洋猪的说辞，这家伙个大长得快，养它就能放开肚皮吃肉，再不用凭肉票买肉了。肉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猪肉产量严重不足，要让人人吃到猪肉，没有肉票还真不行。

到了现在，社会生产能力高度发达，猪肉已经处在过剩状态。这个时候，人们自然不再需要放开肚皮吃，而是要求吃到品质猪肉。于是，圈养速生猪肉和散养土猪肉，成了品质高低分水岭。

这个时候，大力支持养土猪，五十年前那样家家户户养也不过分。尤其是农村家庭，鸡鸭成群还有猪，多么和谐的田园生活啊，怎么会影响环境污染空气了呢？倒是洋猪养殖要约束，否则让不良资本恣意妄为，垄断了市场，进而把控了全产业链，那就真的吃不到香香的土猪肉了。